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临水而居

稿件来源:中国纪检监察报 发布时间: 2024-11-22 09:54:47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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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回老家宿迁,那座人称水城的苏北小城,顺着一号桥再往北走约三百米,这里是我曾经生活了三十年的“家”,如今已变成宽阔马路旁的绿化带。

  过去,我家就在大运河畔。临水而居,乡亲们听惯了来往船只的汽笛声,每夜都会枕着水声入睡。

  夏天对于出生在水边的孩子来说,绝对是一场盛大的狂欢。少年的我常常与小伙伴相约到大运河里游泳、打水仗。

  临水而居,不仅有少年时代的天真烂漫,也伴随着潜在的危险。父亲总是千叮咛万嘱咐,不让我到河里游泳。每次我都是满口答应,转头就把他的话当成了耳旁风。当父亲从邻居口中得知我和小伙伴下河游泳后,勃然大怒,把灶屋的大铁锅拎出来,倒扣在地上,再用锅铲一点点把锅底灰刮下来,涂抹在我的屁股以及背上,然后气冲冲地说:“等我晚上回家看到你身上的锅底灰不见了,看我咋收拾你!”

  尽管遭遇了父亲的“高压政策”,但贪玩的孩子可不管这么多,依然我行我素。待父亲手持农具离开家门后,我和四个小伙伴相约来到河畔,“四条大鱼”齐刷刷地跳进河里,翻涌的浪花拍打着河岸。

  我们在水里玩累后,纷纷上岸,大家在炽热的阳光下很快晾干身体,准备回家,这时有个小伙伴下意识地说:“不好!身上的锅底灰被洗掉了!”我说:“这不很简单吗,到我家灶屋里,我给你们抹上就是了。”我们用这个办法多次“蒙混过关”。

  我曾经生活三十年的家在顺河村,村里的人们临水而居,分东、西两堤。上世纪八十年代前,村里大多数人是在大运河上做码头工人。那时我十来岁,常和邻居家的大嫂、婶婶手持袋子到卸完煤炭的货船上“扫船舱”。我们跳上船,打开舱板去捡拾遗漏的煤炭。船老大见这么多人来捡漏,便用竹篙轰赶,但面对这么多遗留的煤炭我们岂能轻易放弃?

  船老大无计可施,只得收拢铁锚,离开河岸。我们原以为他就是一时生气,不会让船离开内河,等气消了,就会把船停泊在岸边。当我们灰头土脸地把装满煤炭的口袋放在船头时,才发现船已经行驶出近十华里。

  我四处眺望,发现周围非常陌生,吓得嚎啕大哭。最窘迫的是当时我还光着身子,尴尬不已,恨不得立即跳船游回家。大嫂、婶婶把我围在中间,极力阻止我跳船,一位大嫂从肩膀上扯下一块长长的毛巾,缠绕在我身上,劝慰说:“你是小孩,谁也不会笑话你……”

  如今,当年过半百的我走在家乡的街道上,别有一番滋味涌上心头。我会遇到许多乡亲,有年过七旬的老嫂子,还有耄耋之年的婶婶,她们总会熟稔地称呼我的小名,也会提起我和她们一起捡煤炭的趣事,谈到一些细节之时,都笑得前仰后合。我知道,无论多大年纪,当我回到老家,就像一种回归,这种回归是袒露心灵和肉体的圣洁皈依,当然还有家乡的大运河水清凉的洗礼。这时候的我如同离家太久的孩童,一头扑进母亲的怀里,嘤嘤哭泣……(陈家忠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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